均均

※文長，慎入。

本來想把全部都塞在一篇，但還是發現無理只好分上下篇。

此篇有年齡差＆年下攻設定，至於差多少，你們自己看就明白www

最喜歡傻白甜的少年追男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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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個小男孩對著一個大學生這麼說過────

「ニノ，等我長大以後，你跟我結婚吧！」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

 

早晨，床頭的哆啦A夢鬧鐘唱起了歡樂的主題曲，床上邊睡邊流口水的男孩稍微動了下身體，他蹭了蹭枕頭，迷迷糊糊地張開眼。

窗簾擋下了晨曦的入侵，不過透過窗簾滲進房內的微光，仍然強調了好天氣的存在感。男孩伸手按下鬧鐘，在一大清早顯得過分歡騰的主題曲總算停了下來，男孩頂著一頭亂髮，行動遲緩地坐起身。

男孩放空了片刻，接著撓了撓胸口，抓抓頭髮，最後不小心打了一個噴嚏，他晃晃頭，這下子真的醒了。

他用雙手輕拍幾下臉頰，然後離開了被窩。

作為一個高中生，不論春夏秋冬，不論颳風下雨，相葉雅紀從來不曾遲到過。

每天早晨，相葉會在固定的時間起床，好好在餐桌上吃完早餐，準時騎著他的腳踏車出門，就連上學的路徑也是固定不變的。

不容許改變的行為模式只是為了迎合那個人，身體裡的一半A型血液只好在每天早上都甦醒過來。

相葉騎著腳踏車，行雲流水般穿梭在街道，直到騎到一個轉角處，他按下煞車，停下腳踏車，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錶，他暗自滿意地點了頭，分秒不差地抵達目的地了。

等候了一會兒，正如相葉所猜測，那個人準時走過轉角，和相葉面面相覷。

「ニノ，早安。」

那人薄薄的貓唇微微一勾，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早安，ま─くん。」

相葉眼前的人是二宮和也，是以前住在相葉家隔壁的鄰居，說是以前也不太對，因為到現在二宮的老家還是在相葉家隔壁，只是二宮搬了出去而已。

十幾年前，相葉全家人搬到了現在的家，認識了住在隔壁親切的二宮一家，二宮的年紀整整大了相葉一輪，可是不知為何，相葉從小就黏二宮，雖然二宮總是說相葉是跟屁蟲，但是每當相葉黏上來，二宮也從來不會認真斥責或者嫌棄什麼。

二宮後來考上了醫學院，到外地念了很久的書，這期間相葉把所有能和二宮聯絡的手段都用上了，就只差沒有打包行李離家出走去找二宮。

二宮每次回老家，相葉一定會想盡辦法跑去二宮房間跟二宮擠一張床，好幾次相葉都被自家老媽給拎了回家，不過基本上只要相葉擺出可憐的小鹿眼神，二宮就會默默把相葉拎過來。

之後二宮順利當上醫生，在外地的醫院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最終決定回來老家附近的大型醫院工作，二宮在距離醫院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個公寓，正好就在相葉每天通往學校的路上。

二宮對相葉來說，是意義非凡的存在。

從小到大，不管好的回憶或壞的回憶，裡面一定找的到二宮的身影。

陪他玩傳接球、帶他去看棒球比賽、和他一起騎腳踏車、被老媽教訓的時候安慰他、跟弟弟打架的時候替他擦藥、做錯事的時候一邊唸他一邊和他吃著冰棒、在他生病的時候靜靜地照顧他…

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卻共同走過那麼久的時光，長大後的相葉一直很困擾要怎麼界定他和二宮之間的關係，同時，自己對二宮的感覺也逐漸在變化。

直到一年多前，相葉終於明白該如何解釋他和二宮的關係。

「每一次都麻煩阿姨替我做便當了。」二宮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

自從二宮回來了，相葉的母親深怕二宮忙到忘了吃飯，每天都會親自準備兩個便當，一個給自己兒子，另一個給二宮，於是相葉每天早上都會在這個轉角處等二宮，把便當交給二宮。

相葉把一個包著黃色方格布的便當拿給二宮。

「今天的便當是我做的喔。」

「…欸？」

二宮捧著便當，有些傻眼。

「為什麼你一臉厭惡啊？」相葉不滿地說。

二宮抽了下嘴角，「因為你這小子不是連一把鹽和一撮鹽都分不清楚嗎？那一次吃了你做的麻婆豆腐蓋飯我差點去洗腎！」

「那是國中的時候！我現在洗心革面了！」

「我就叫你多讀書，洗心革面這句話不是這樣用的！」

二宮氣的拍了下相葉的頭，相葉無辜地摸摸自己的頭，邊摸邊噘起嘴巴，委屈地瞪著二宮看，其實二宮根本沒出什麼力道，相葉只是逮到機會裝可憐而已。

二宮看了看相葉，受傷的表情真像一隻挨罵的大型犬，他忍不住想笑，「知道了，我會吃掉它的。」二宮伸手揉揉相葉的頭。

聽見二宮的話，相葉這才露出了和他年齡相符的笑容。

二宮勾起了嘴角，這小子從小到大都一樣，只要哄哄他，就會露出一口兔牙，笑的天真無邪，這種時候二宮就特別想捉弄一下相葉。

「嘛、反正要是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人就在醫院，身邊都是護士和醫生，至少不會延誤就醫。」

「喂！」

果不其然，相葉一張臉都垮了下來，咬著牙的模樣好像一隻齜牙咧嘴有攻擊性的兔子，二宮實在忍不住了，整個人仰天哈哈大笑，相葉心裡惱怒，可眼前那個人又笑得那麼好看，沒辦法跟二宮較真，他只好伸手糊了二宮一臉。

相葉趕緊收回手，「我上學要遲到了，先走了喔。」趁二宮還在錯愕，相葉騎著單車落荒而逃。

「…你給我對長輩放尊重一點啊小鬼！」

聽見後頭傳來一聲尖嗓子，相葉笑著吐出了舌頭。

 

入秋之際，午後的氣候多了一份慵懶的氣味，不熱也不冷，剛剛好的暖度使人發懶，相葉趴在桌子上，側首望著窗外的樹木，掛在樹梢的葉子已褪去了翠綠，逐漸枯黃。

這讓相葉想起小時候有一次他為了看松鼠的窩，而爬到了公園的樹上，但是卻不知道下去的方式，只能抱著樹幹跟樹下的二宮求救，在下面的二宮又著急又無奈，一大一小花了好一段時間相葉才終於平安回到地面。

相葉記得之後二宮教訓了他好久，不過二宮卻沒有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包括相葉的母親。

小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可是長大了相葉才明白這就是二宮的溫柔。

「相葉，今天放學後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吃飯？」

相葉轉過頭，他的好朋友風間俊介站在桌子旁問他。

相葉托起下巴，「我有事，你們去就行了。」

風間皺起了眉頭，讓原本就細長的眼睛變得更狹窄了，「唉…」風間嘆了好長一口氣。

「幹嘛嘆氣？」相葉納悶。

「我說你，有考慮過一點我的心情嗎？」風間無奈地說道，相葉無辜地眨眨那對大大的杏眼，風間拉開相葉座位前的椅子，面對相葉坐了下來，「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的邀約通常都帶著人情壓力，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立場嗎？」

相葉愣愣地想了下，從高一的時候開始的確有很多女孩子不敢直接找相葉告白，而是透過他的好朋友風間傳遞訊息給他知道，這些邀約大概也都是女孩子拜託風間來問的。

「啊…」相葉恍然大悟風間的語意。

風間翻了個白眼，「啊什麼啊，我真是受夠了每個女生把我當成工具人，結果你每次都不去，搞得我都被懷疑是不是蓄意不讓你去，拜託、我又不是少女漫畫裡面專門從中作梗的女二！」

相葉聽著風間的抱怨，覺得風間的形容精闢又好笑，「可是我都說了啊，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秘密。」相葉露出招牌的兔牙，神秘兮兮地笑著。

「你啊…」

「不然下次我帶你去看他好了，但是只給風PON知道喔。」

風間有點質疑地挑起眉頭，相葉笑了笑，側過頭，又望向窗外那棵樹木，「畢竟風PON的生日和血型都跟那個人一樣，你們也算有緣。」

相葉猜想，他和風間能當上好朋友，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雙子座，A型，6月17日生。

這一組關鍵字在相葉腦中只會聯想到二宮和也。

相葉喜歡二宮，不是小孩子對大哥哥童稚的依賴，也不是像家人那樣安穩的喜愛，而是貨真價實，屬於戀愛感情的喜歡。

相葉是在一年前升上高中時發現的。

那是一個炙熱的夏天早晨，如同往常，他在轉角處給二宮送便當，老樣子與二宮打鬧了好一會兒才和二宮道別。

那天，相葉不知為何，停下了單車，回頭看了二宮。

二宮穿著短袖的白襯衫，炎熱的天氣使二宮泛出了汗水，有些濕濡的襯衫貼著肌膚，隱約看的見襯衫底下的灰色背心，以及背心沒有覆蓋到的雪白肌膚，烏黑的髮梢被汗水沾濕，貼在雪白的後頸上。

二宮走在陽光中，纖細瘦弱的背影越走越遠，給相葉一種彷彿下一刻會不小心消失不見的擔憂。

相葉不怎麼認真看過二宮的背影，他後知後覺地想起，如今他已經長的比二宮還要高了，已經到了蛻變成男人的轉捩點了。

男人，這個概念慢慢在相葉腦中重新組織。

相葉望著二宮，在那一瞬間，相葉失去了語言能力，感覺有個東西在胸口急速膨脹、膨脹、再膨脹，讓胸口隱隱作痛。

相葉總算找到了那個困擾自己已久問題的答案了。

其實那一直都不是選擇或問答題，而是一道簡單的是非題。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注定了有二分之一的機率他會喜歡上二宮，現在，他終於察覺到了那二分之一。

 

相葉放學後並不會直接回家，而是騎著單車順路到醫院一趟。

停好單車，相葉走進醫院，自己跟醫院也算是有糾結不清的緣分，他從小身體就不好，通常不是到醫院看病就是直接住院，雖然醫院給人不太吉利的印象，但這間醫院是自己從小常來的地方，所以一景一物反而讓相葉覺得有種親切感。

「啊、相葉くん你來找二宮醫生啦。」服務台的戶田看見了相葉高高的個子，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打招呼。

戶田是二宮的後輩，比二宮晚一點來這裡工作，跟二宮感情很好，就像兄妹一樣好，因為相葉每天放學都會來醫院，戶田又時常從二宮那裡耳聞相葉的事蹟，久而久之，戶田也認識了相葉。

相葉走了過去，「嗯，ニノ還在忙嗎？」

「是啊，剛才有位患者進去了，你可能要稍等一下。」

「沒關係，我在這裡等他。」

相葉坐在候診區的座位，四處張望。

 

二宮送走了上一位患者，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發覺已經過了相葉的放學時間，相葉會在每一天放學後來醫院回收便當盒，他將病歷收好，打開一旁的置物櫃，拿出便當盒，走出問診室。

走到了服務台附近，二宮一眼便看見相葉正蹲在一個小男孩面前，伸出一手和小孩猜拳。

二宮靠著牆，偏頭微微一笑。

這小子原來也到了逗小孩子開心的年紀了。

二宮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相葉的時候了。

當時，隔壁剛搬來的相葉家特地來二宮家打聲招呼。

怕生的小相葉躲在相葉媽媽的腿後，怯生生地探頭看他，二宮不是一個喜歡小孩的人，對於年幼的孩子他習慣敬而遠之，即便那時候的自己也算是個剛步入青春期的小鬼頭。

不過，小相葉有著一雙好看深邃的杏眼，烏溜溜的眼珠子又大又圓，幾乎佔據了整個眼眶的空間，還泛著淺淺一層水光，小相葉委屈地噘著嘴，仰頭看二宮的那眼神就像是第一次遇見野狼的小白兔。

二宮頭一次覺得逗逗小孩子或許挺好玩的。

小相葉被相葉媽媽推到了二宮腿前，於是二宮蹲下來和小相葉平視，二宮忘了自己擺出了什麼表情，但是應該不太友善，以至於小相葉捏著手，一臉快哭出來的神情。

二宮差點就笑了出來，他努力繃住臉，伸出一手。

「我們來猜拳，如果你輸了每天都要陪我玩傳接球，如果我贏了就每天跟我玩傳接球。」

「…喔。」小相葉什麼也沒想就呆呆地點了頭。

這小孩真呆啊。二宮在心裡笑得開心。

之後二宮猜拳贏了小相葉，從那天開始，傻呼呼的小相葉真的陪著二宮玩傳接球遊戲，漸漸的，小相葉不再那麼懼怕二宮，反而黏上了二宮。

這件事等到小相葉上了小學之後，小相葉有一天才赫然發現自己被二宮耍了，小相葉氣得連夜跑到二宮家跟二宮的媽媽和姊姊告狀，結果家裡那兩位女性沒心沒肺樂得不得了，硬是要二宮道歉跟負責任，二宮被小相葉鬧得不得安寧，作為賠罪，每個周末二宮都會帶小相葉搭電車出去玩。

從那時候開始，相葉慢慢長大了，已然不像小時候那麼呆、那麼好騙。

果然人都是長大了就不可愛了。

二宮望著16歲的相葉雅紀，心中有無限感慨。

相葉和小男孩猜拳輸了，於是相葉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果送給小男孩，小男孩笑的很燦爛，似乎在這一刻忘卻了手上的點滴帶來的不適感，他開心地向著相葉揮揮手，相葉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小男孩轉身走回病房。

二宮走了過去。

「什麼嘛、都這麼大了，你猜拳的技術竟然一點長進也沒有。」

相葉抬眼一看是二宮，他立刻蹦了起來，「我這是故意輸的！哪像某個人，明明大我好幾歲還猜贏我，而且還誆我…」

二宮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聽不懂你說什麼。」

相葉鄙視地看了二宮一眼，二宮視若無睹，把便當盒塞給相葉。

「多謝款待。」

相葉抱著便當盒，「好吃…嗎？」他戰戰兢兢地問道。

二宮想了下，「進步了。」

相葉直率地揚起了笑容。

二宮微微勾起嘴角，他猜想這傢伙大概有些地方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吧。

比方說，一旦被人誇獎就會露出靦腆又溫柔的笑容，一雙杏眼笑的彎彎的，如同掛在夜空的明亮月牙。

「明天再做給你可以嗎？」

「只要你不要睡過頭就行。」

 

二宮目送著相葉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野之後，他轉過身，只見坐在服務台地戶田托著下巴，噘著嘴巴，直勾勾盯著他看。

「妳這是什麼表情？」二宮問。

「真神奇。」

二宮挑起眉頭，「什麼神奇？」

「你跟相葉くん的年紀明明差那麼多，但是你們相處起來卻好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似的。」

二宮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淡淡一笑，「那是因為我只有在剛認識的三年把他當作小孩子，他呢，從來沒把我當作哥哥吧。」二宮回憶起來，相葉似乎從來沒對他用過敬語。

「為什麼？」戶田眨眨靈氣的眼睛，好奇地問。

二宮翻了下白眼，「我怎麼知道啊。」

戶田擺出了掃興的表情，不屑地瞪了二宮一眼就轉身去忙自己的事，二宮滿頭問號，不曉得這丫頭是什麼意思，他搖搖頭，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裡，慢慢晃回了問診室。

 

隔日一早，相葉依然準時地在轉角處送便當給二宮。

這天的便當仍舊是相葉親手做的，二宮捧著便當，心想一個高中生下廚準備愛心便當給一個快三十歲的大叔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又仔細想想，男孩子學做菜也不錯，相葉以後絕對會很搶手，到時候相葉就該感謝他了，二宮篤定地點頭，就當自己在施行英才教育。

老樣子兩個人又閒聊了幾句話，在話匣子徹底打開之前，二宮很明智地結束掉話題，把相葉趕去上學。

兩人轉身，背對背朝相反的道路前進。

相葉騎了一小段路，突然按住了煞車停下來。

他轉頭，看著二宮越來越渺小的背影，心裡有股奇怪的違和感。

相葉撓撓頭，轉過頭，前往學校。

經過了一整天的課程，相葉在最後一堂下課鈴響的時候，也不管老師有沒有說下課，邁開一雙長腿以運動會賽跑的速度一路狂奔到停車場，騎上自己的自行車。

整整一天，相葉的心裡有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壞預感。

用驚人的速度趕到了醫院，相葉看見服務台的戶田，一邊喘著氣一邊走過去，戶田一發現相葉來了，也沒看出相葉的著急樣，連忙把身體往前傾，刻意壓低聲音說話。

「相葉くん，二宮醫生今天好像身體不舒服喔。」

相葉蹙眉，「腰傷又犯了嗎？」

戶田有點訝異地眨眨眼睛，點頭，「是啊…」

相葉心煩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自己的預感果然沒錯，早上的時候二宮有些強顏歡笑，走路的姿勢也不太自然，相葉就在心裡猜想一定是二宮那惱人的腰傷發作了。

二宮在大學時期出了一場車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當時卻傷到了腰部，之後落下了病根，有時候突如其來就會發作。

相葉不明白那是什麼程度的疼痛，即使問了，二宮永遠只會輕輕笑著說沒什麼大不了，而下一秒，相葉便會看見二宮咬著下唇，默默忍著痛走路。

這時，二宮提著便當盒，盡量維持與平時相同的步伐走向相葉，絲毫不曉得相葉早已看穿了他逞強的偽裝。

相葉倏地移動到二宮面前，二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ニノ，你今天幾點下班？」

「啊？」二宮捧著便當盒，一頭霧水卻仍然回答了相葉的問題，「八點吧…」

「那我在這裡等你下班。」

二宮不解，「你要幹嘛？」

「載你回家。」相葉理直氣壯地回答。

「用腳踏車？！」二宮皺起眉頭，想了下便知道相葉是在顧忌他的腰傷，這小子到底也是從小跟在他身邊打轉，這點演技還是瞞不過相葉，可他並不打算因此麻煩到相葉，「你啊…」

「生病的人沒有說話的權利。」

相葉斬釘截鐵地打斷二宮的話。

二宮抽了抽嘴角，這句話的原創可是他本人。

小時候的相葉常生病，偏偏這小子夠折騰人，發了高燒還不肯去醫院，氣的二宮直接逮住了小相葉進醫院，那時候二宮就常常警戒相葉「生病的人沒有說話的權利」。

「我又不是生病…」

「受傷的人也一樣沒有說話的權利！」

二宮嘆氣，雖說相葉年紀小他一輪，但是相葉的個性比他還固執，心裡決定的事情就跟岩石一樣，不是輕易能搬動的。

他看著相葉，相葉也看著他。

相葉一臉剛正不阿，二宮忽然覺得似乎可以體會到當時小相葉的心情了。

二宮拗不過相葉，於是相葉真的在醫院待到了二宮下班的時間，走出醫院門口的二宮望著已經準備好腳踏車的相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乖乖地坐上後座。

相葉載著二宮，騎在平緩的道路上，為了減緩二宮的不適，相葉刻意騎得很慢。

二宮仰頭，清澈的夜空掛著一輪銀白色的彎月，月光柔柔地暈開，調和深邃的夜色，許多未知的星星連成線，排成二宮看不懂的形狀。

四處皆靜謐，街燈的燈光灑在夜晚的歸途上，微涼的夜風吹動相葉的制服，這條街道的氣味隨風飛舞，勾起了一些落在時光裡的回憶。

「感覺好懷念。」相葉笑嘻嘻地說道。

「嗯？」

「小時候，ニノ也會像這樣載著我到處玩，有一次時間晚了，天上有很多星星，你把腳踏車停在路邊，我們兩個人坐在車上一起看星星，我問你那些星座的名字，結果不管我指哪一個你都只會回答獵戶座。」

二宮失笑，畢竟他對天文又沒有研究，唯一知道的星座只有獵戶座和自己的雙子座而已。

二宮瞅著相葉汗水淋漓的後背，以前經常纏著他不放的小孩居然一轉眼長得比他還高，五官越發成熟俊秀，留著柔順的茶色短髮，左耳偷偷打了耳骨釘，肌膚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嗓音也變的低沉，就像是陽光的結晶體，渾身散發著青春燦爛的光輝。

雖然不是沒有想過未來的光景，可是二宮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迎接長大的相葉雅紀。

「你，長大了呢。」二宮默默說了句。

「嗯？我從國二就長的比ニノ高了啊。」相葉沒接收到二宮傳遞的訊息，還以為二宮只是在誇他長得高。

「我不是指那方面…」二宮白了相葉一眼，「話說回來，你倒是一下子就長高了。」

「因為我那時候每天都喝牛奶啊。」相葉笑著，沒有跟二宮坦承其實他是為了趕快長的比二宮高，所以那時才勤奮地喝牛奶。

二宮倒也沒有糾結身高的問題，只輕輕笑了一聲，「你能平安長大就好。」

後座傳來二宮如自言自語般的呢喃，相葉微微一笑，晚風挾著涼意，從耳側溜走，讓萬物的聲音蒙上一層沉靜的紗，藏著溫度的語句隨著風而流動，顯得格外清晰，話語最後流逝在風的盡頭，那潛藏的溫度卻已經進駐了心頭。

夜空中的星星在眨眼，似乎都在對著相葉和二宮做出俏皮的媚眼，相葉記得和二宮一起看星星的那天夜晚，他對二宮說了類似的話，結果二宮說什麼『當別人拋媚眼給你的時候，你也要拋回去才有禮貌』，於是叫他也對著星星拋一個媚眼。

相葉做了一個頗失敗的媚眼，逗得二宮樂壞了，繁星閃爍的夜空下，相葉一直記得二宮的笑容，比任何星座都好看。

 

相葉騎到了二宮的公寓門口，二宮緩緩下車。

「謝謝你了。」二宮站在相葉的腳踏車旁，「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相葉沉默地盯著二宮一下子，「ニノ。」

「嗯？」

「可以跟你要個東西嗎？」

二宮眼睛一瞇，「要錢嗎？」

「才不是呢。」

「那你想要什麼？」

二宮偏著頭，相葉猶豫了片刻，想了想，他下車，把腳踏車停好，走到了二宮面前，一把將二宮撈進懷裡，緊緊抱著。

相葉的雙手用力攬著二宮的肩膀，二宮的臉正好被埋在相葉的肩窩，相葉身上的汗味和溫度一瞬間全部傳遞過來，二宮什麼心思、什麼感覺都沒了，只有自己如雨點強烈的心跳撞擊著胸口。

「我要回去了，晚安。」

相葉在二宮的耳邊留下話語，轉身便離開了二宮眼前。

夜風拂過臉龐，微薄的涼意掃過二宮的全身，過了好久，二宮才恍惚地回過神，他摸了摸脖子，相葉暖烘烘的體溫彷彿尚圍繞在周身，涼涼的秋意掠過臉頰，把相葉留在他身上的溫度襯托的更明顯。

二宮抬頭，滿天星斗一閃一閃的，令他想起以前相葉曾對著星空拋了一個失敗的媚眼。

噗哧的一聲，二宮不禁笑了出來。

 

 

由於腰傷，二宮隔天和同事換了班，打算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然而，他卻沒想到相葉雅紀一大早就提著一袋可疑的東西到他家門口，二宮一隻手撐著牆壁，一隻手扶著腰，有些無奈。

「拜託告訴我你只是出來跑腿的。」

「噗～」相葉自己配了個效果音，然後用雙手比了一個叉叉，「裡面都是老媽要送你的慰問品。」

二宮抽抽嘴角，什麼慰問品…分明就是相葉家裡賣的冷凍餃子吧…

二宮不知道相葉家的思考邏輯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每次他一有什麼身體病痛，相葉家送過來的慰問品永遠是店裡賣的中華料理…

嘆了一口氣，二宮還是讓相葉進門了，因為他現在也抬不動東西，就讓相葉幫他把那一袋冷凍食品放進冰箱裡，自己則是癱軟在沙發上。

「ニノ，我今天可以留在你家嗎？」相葉從冰箱門後探出頭問道。

「嗯？」二宮摸摸頭，差點忘了今天是假日，「你功課都做完了嗎？」

「那些我留到明天再做也行。」

「店裡不需要幫忙嗎？」

「嗯，老媽說今天不用。」

「那…就跟朋友出去晃晃啊。」

「ニノ，你不喜歡我留在這裡？」

二宮轉過頭，相葉已經站在了沙發旁。

糟了。二宮暗暗說了句。

他想，在二宮和也這輩子最害怕的東西排行榜中，前三名一定會有『相葉雅紀的眼睛』這一項，那一對無辜的小鹿眼睛永遠是二宮的弱點，二宮只要看著那雙眼睛就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去幫我泡杯茶。」

「好啊。」

相葉笑瞇瞇地又走進廚房，二宮鬆了口氣，再次認同『孩子大了就不可愛』這句話簡直是真諦。

相葉很少會來二宮的公寓，二宮平時工作很忙，相葉自己也有學校和店裡兩邊的事要做，見面的時間只有早上送便當和下午在醫院的時候，不過相葉如果想見二宮，只要獨自跑到醫院去找二宮就好了，而二宮偶爾放假時也會去相葉家吃頓飯。

相葉就在二宮家中陪二宮玩了半天的電動遊戲，中途幫二宮泡茶、做午餐，順便打掃環境，除了那一口鴨子嗓有點吵之外，二宮認真考慮要不要長期雇用一個相葉雅紀在家裡算了。

雖然以前二宮經常取笑相葉是個不器用的笨蛋，但隨著時間慢慢流逝，相葉也已經逐漸蛻變成一個可靠的男孩子。

「明明小時候只會ニノニノ的吵著…」二宮橫躺在沙發上自言自語，肚子上擺著遊戲搖桿，剛吃過午飯，腦袋昏沉沉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相葉剛好打包好一袋垃圾，他走到沙發旁邊，「想睡覺的話回房間睡啦。」

「不要，我就要在這裡睡。」二宮任性地說道。

相葉俯視著明顯一副不想動的二宮，「那至少蓋一件毯子吧。」

「你去房間幫我拿。」

相葉沒轍，只好一人到二宮房裡拿毯子。

相葉小心翼翼踏入二宮的房間，他還是第一次進入二宮公寓裡的房間，二宮還住在老家的時候，相葉倒是經常賴在二宮的房間不走，自從二宮搬出來之後，相葉連拜訪二宮公寓的機會都很少了，自然沒看過二宮在這裡的房間。

不過都是很精簡的設備，和老家的房間很像。

和老家一樣，牆邊有一櫃的書，相葉走過去一看，忍不住笑了出來，書籍竟然被分成了漫畫書和醫學書兩個區塊。

二宮的書桌堆著厚厚一疊文件和幾本書，相葉隨意看了看，發現桌上的書都貼滿了標籤，封面寫著相葉完全讀不懂的原文，旁邊有一本攤開的筆記本，紙張看起來有點泛黃，應該是很久之前的筆記了，相葉不經意地看過去。

第一行寫著『pneumothorax 氣胸』。

相葉愣了一下子，接著低頭仔細看起那筆記，全是密密麻麻的筆記，上頭有五顏六色的筆跡，和相葉完全看不懂的專業術語，相葉可以想像當時二宮有多麼認真讀書。

而相葉翻了好一會兒那本筆記本，才發現裡面寫的大多是呼吸道疾病。

相葉不自覺伸手摸自己的胸膛，他的身體不好，小時候時常在家或醫院養病，他的父母要工作，幾乎沒有時間可以照顧他，在那個時候，都是二宮幫忙照顧他。

幾年以前，他曾經因為呼吸困難而倒了下來，那時二宮明明應該在外地，等相葉醒來時，二宮卻坐在他的病床邊。

相葉記得當時二宮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他當下只覺得二宮的臉色蒼白的比他更像病人。

沒多久，二宮又去了外地，這件事從此之後不再被提起，不過隔年二宮便回來了這裡的醫院就職。

以前相葉沒有多想，可是現在看到這份筆記，以及回想當時二宮的反應，相葉心裡有了一個白日夢般的揣測。

莫非，二宮是為了他才回來這裡的嗎？

 

相葉回到客廳時，沙發上的二宮已經閉上了雙眼，細細地呼吸著，相葉輕手輕腳地替二宮蓋上毯子。

「你真慢啊…」二宮動了動身子，閉著眼睛抱怨。

相葉笑了笑，對著二宮，坐在地板上，「吶、ニノ為什麼想當醫生？」

「當然是因為要賺錢啊。」二宮依然閉著雙眼，用黏糊糊的口音回答相葉。

「是喔…」

二宮稍微張開眼睛，瞄了下旁邊盯著自己看的相葉，總覺得相葉有些心不在焉，他裹著毯子，翻過身，和相葉對視，「幹嘛？」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又生了重病，ニノ會想辦法醫好我的，對嗎？」相葉趴在沙發上，和二宮的臉離得很近。

「…不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話。」二宮皺眉，彎起食指，用骨節敲了下相葉的額頭，「我不是說了嗎？你能平安長大就好。」

相葉的嘴角輕輕上揚，杏眼慢慢彎成好看的月牙狀，「ニノ，你記得有一年大學放暑假，你回來過暑假的事情嗎？」

「我每年都回來，你說的是哪一年？」

「我說要跟你結婚的那一年。」

「……」

二宮一副徹底傻了的表情，嘴巴微微張著，琥珀色的眼睛突然飄忽了一下。

果然記得嘛。相葉笑著，露出了兔牙。

「那個，是認真的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