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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窺狂相葉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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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為相葉雅紀的人生當中，所有寫下的四季，只有一個夏天是真正令他永生難忘的。

其實那也是個很普通的、人生中的第十七個夏天。

氣溫炎熱，陽光耀眼，蟬聲聒噪，樹葉婆娑，薰風陣陣，汗水淋漓──一切都平淡無奇地聚集了夏天應具備的元素。

結束體育課的相葉從體育館回教室的途中，心血來潮選擇了平常不會走的路徑，或許是心中多少有些想逃避下一堂數學課的鴕鳥心態，才使得自己一反往常，他特意繞過人潮多的地方，在教學大樓的外圍閒晃。

大樓的周圍種有花圃，繽紛的花花草草承載著陽光的重量，在艷陽下，姿態顯得嬌艷亮麗，旁邊又有連綿種植的高聳樹木，當風輕拂過，靜謐的空間恍若只剩下樹葉和花草擺動的沙沙聲，相葉平時很少走到這一帶，所以好奇心像是漾起了漣漪一般，無法立即止息，他因而放慢腳步，隨意瀏覽。

從外圍可以清楚看到每間教室的窗邊，屬於青少年嬉鬧的情景一覽無疑，卻只有那麼一間教室截然不同。

儘管相葉只捕捉到那人的側臉，他也覺得那是他看過最漂亮的一張臉蛋，以相葉的性格而言，平時自然會稱讚其他女孩子可愛或者漂亮，可是在當下，相葉十分震懾，因為他從未看過如此漂亮的人。

很漂亮，雖然是個男孩子，但是對於天生語文造詣有所缺陷的相葉來說，腦中除了漂亮以外，想不到其他形容詞了。

黑頭髮、雪白的肌膚、認真的眼神、微微噘起的嘴巴、略作思考的神情，明明身旁的人都在大聲歡笑，那人卻不動聲色地看自己的書。

彷彿是，和這個充滿喧嘩的世界毫無關係。

相葉頭一次明白『不食人間煙火』這句話是來形容什麼樣的人，同時也是第一次覺得這句話聽起來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

相葉記得下一堂課他遲到了，他也記得從那天之後，他時常一個人溜到那一帶，只為了看看那個人。

大多時候那個人總是靜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表現出對周遭的事情沒有一點興趣的樣子，相葉從未看過那人和身邊的人對話過，甚至連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

不過時間一久，相葉開始玩起由臉部表情來判斷書中內容的遊戲，若是那人露出淡淡的微笑，他便會猜測那人今天讀的是輕鬆愉悅的小說，若是神色凝重，他便會猜想那人讀的是艱深難懂的文學小說或是劇情高低起伏的懸疑小說。

即使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正確解答，相葉依舊玩的不亦樂乎。

相葉不愛看書，卻透過那個人獲得了閱讀的趣味。

然而，也剛好是在那個時期，相葉從同學之間聽到了瘋狂流傳於校內的謠言，在幾次擦肩而過之後，相葉從同學口中得知謠言的主角正是他偷偷觀察的那個人──二宮和也。

相葉在謠言傳到他耳中之前便已認識了二宮這個人，在相葉心中早有了一套二宮的人格架構，當聽見那些不堪入耳的毀謗的時候，相葉心中掀起了難得一見的洶湧暗潮，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正義感讓他想維護二宮。

他知道，他絕不是那種人。

可是，僅僅只是站在窗外觀察著二宮，連一句話也沒和二宮說過，相葉深知自己沒有足夠堅定的立場去維護一個幾乎等同於陌生人的人。

直至相葉畢業前，謠言仍流傳於校園，他偷偷觀察二宮的舉動仍沒有改變，和二宮的關係仍維持原樣，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相葉畢業了。

畢業後相葉當然也就失去了有關二宮的消息，那些謠言對二宮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相葉一輩子都無從得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本來，他和二宮根本就算不上認識，他的過度關注可以說是青春期混亂的賀爾蒙和正義感混合之下的詭異產物。

歲月流逝，四季輪轉，有些微不足道的記憶人很快就會自動遺忘了，對二宮的回憶一直存放在心海的一隅，隨著日子汰換而去，那些記憶卻日漸清晰，每次一到夏天，相葉總會回想起二宮。

結果，相葉對高中時代最鮮明的記憶竟然是二宮和也這個人。

所以，當他再次遇見二宮的時候，幾乎失去思考和言語的能力。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二宮重逢。

與其說是高興，不如說是錯愕，畢竟是在他記憶中活了十多年的人，雖然對二宮和也這個人的存在，相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想了又想，他卻沒有期待與二宮重逢，內心也清楚明瞭相遇的可能性有多麼渺小。

由於當下太震驚，一向簡單的腦袋找不出適當的應對，導致他只能發動本能反應──逃跑。

話說回來，二宮還真的一點也沒有變，他十七歲的時候看二宮是那張臉，現在他三十歲，看二宮仍舊是那張秀氣清麗的臉，歲月絲毫沒有鑄下痕跡，他也發現二宮的眼睛比從側面看還大的多，而且瞳色是純淨的琥珀色。

不論是側臉或正面，二宮都是那麼漂亮好看。

難怪生出來的小孩也像個洋娃娃…

唉、一想到就覺得鬱悶，連二宮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都生小孩了，他到底在幹嘛呢…

相葉雅紀莫名消沉地趴在櫃台，已維持了三天之久，家人早已見怪不怪，直接放任長男在一旁胡思亂想。

「相葉さん？」

「啊？」聽見頭上有人在呼喚自己，相葉本能性地抬起頭，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眸跳進他的視野，呆滯了幾秒鐘，他忽然像是觸電一樣跳起來，膝蓋還不小心撞到櫃台，發出碰的一聲巨響，「痛！」頓時痛楚蔓延開來，他狼狽地撫摸著受到撞擊的膝蓋。

「相葉笨笨。」被抱在懷裡的孩子發出稚嫩的嗓音。

「二、二宮くん？你們怎麼來了？」相葉一邊摸著自己的膝蓋一邊問。

相葉眼前的人正是二宮和潤，小傢伙摟著二宮的脖子，安穩坐在二宮的手肘上，一大一小的臉蛋和眼神湊到一塊兒有說不出的相似度，讓相葉有點看傻了。

「因為潤說他想來桂花樓吃午餐。」二宮看著小傢伙，「而且，你還有一件要做的事，對吧？潤。」

「嗯。」潤點了點頭，接著二宮將他放下，相葉連忙走出櫃檯，見相葉到了面前，潤規規矩矩地彎下腰，「謝謝你的幫忙。」

相葉愣了一下子，旋即笑了出來，蹲下身。

「不用客氣啦，記得下次別再一個人偷跑出來了，太危險了，知道嗎？」相葉戳了戳潤軟綿綿的臉蛋。

「知道啦，不要再念了，二ノ那天已經念了兩個小時了！」潤皺著眉頭，雙手摀住耳朵。

聽到這話的二宮馬上低頭反駁，「我明明才念了一個小時又四十分鐘！少冤枉我！」

潤不服氣地咕噥著明明就是兩個小時，二宮打死也不承認，相葉在旁靜觀一大一小鬥嘴，緩緩站起身。

「那個、感冒不要緊了吧？」相葉問二宮。

「嗯，吃完這孩子買的漢堡肉之後好好睡過一覺就沒事了。」二宮點頭回答。

「是嗎？」不知為何，相葉一旦要和二宮對上眼睛說話就覺得異常緊張，導致他只能不自在地撓頭。

潤扯了扯二宮的衣角，「二ノ，肚子餓了。」

「啊、失禮了，裡面請。」相葉突然才驚覺自己的職務是什麼，趕緊帶著二宮和潤前往店內的座位。

 

這突如前來的拜訪讓相葉徹底亂了方寸，相葉也不曉得自己在慌張心虛什麼，總感覺二宮和他存在於同一個空間，而且和他對話的這些事非常不真實，畢竟相葉當時也只是站遠遠地觀察二宮而已，即使他和二宮年紀相近，又讀同一間高中，他卻從不認為自己和二宮處在相同的世界。

所以說，他現在腦袋很混亂嘛。

視線情不自禁又往二宮和潤的座位飄去，二宮的吃相就和外表一樣，秀氣又沉靜，視線全放在身旁的潤身上，時而替潤擦手擦嘴巴，時而餵他幾口菜，自己根本沒吃到多少。

不過比起一般小孩，潤表現的相當乖巧，不但安分地坐在座位上，也不會吵吵鬧鬧的，全程安靜地拿著湯匙吃著炒飯。

果然是家教好的關係吧？相葉思忖著，此時正好與潤對上眼神，小傢伙伸出肉肉的小掌對他招了招。

相葉看看左右，困惑地指著自己，小傢伙重重地點了幾下頭，相葉立刻起身過去。

「怎麼了？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

潤一把攫住相葉的衣服，「相葉也一起吃。」另一隻手拍了拍身旁的空椅。

「欸？不用了啦，這裡是我家，我隨時都可以吃。」相葉暢懷一笑，見潤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雙頰又被食物塞的鼓鼓的，如此可愛天真的模樣，那些因為二宮而混亂糾結的情感一下子被拋諸腦後，潤樂陶陶地對著相葉笑，相葉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了。

看潤的嘴邊黏著飯粒，相葉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旁邊的二宮卻也剛好伸手過來，二宮冰涼的指尖碰觸到自己的瞬間，相葉火速收回手，再次尷尬地撓起頭，好不容易被自己忽略的混亂情緒馬上又跑回相葉腦中，二宮只看了相葉一眼，將潤嘴邊的飯粒撥掉之後，又看向相葉。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你好像認識我？」

「呃…」相葉搔著頭，眼前的二宮睜著一雙漂亮至極的琥珀色眼眸等他回應，「以前高中的時候，看過你幾次，也聽過你的事情。」相葉自然不可能坦承自己過去的行為。

二宮的眼神一下暗了下來，「噢、這樣啊，那就怪不得你會逃跑了呢。」

「不，你別誤會，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那些謠言！」相葉直覺喊了出來，雖然自己的聲音被店內熱鬧的人聲掩蓋過去，不過他和二宮之間也只隔了一個小傢伙，他這般音量以兩人談話的情境而言絕對是大了點，也激動了點。

相葉一喊出來，二宮明顯愣住了，相葉立馬後悔，正慌張地想著該如何圓場的時候，只見二宮一雙大眼睛水光粼粼，如貓的薄唇微微上揚，從唇間傾出哼哼的笑聲。

這是…笑了？

相葉恍惚地眨著眼睛。

「二ノ，什麼謠言？」潤轉頭問二宮。

「你乖乖吃餃子。」二宮嘴邊掛著笑意，夾了一個餃子塞進小傢伙的嘴中。

 

二宮在那之後就一直笑著，而相葉一直處在恍惚的狀態中。

潤則是一邊咀嚼嘴中的食物，一邊好奇地看著兩個大人。